第3章

我們之間，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什麼天長地久、神仙眷侶，最後也不過是吵鬧哭泣。

「書言……你……」

「方泊寧，你心裡清楚是因為把我當替身，還有臉說你愛我？在你心裡愛是什麼？是可以隨便替換的遊戲嗎？」

「你告訴我，我最像她，所以你最愛我，然後讓我開心、驚喜，讓我當作禮物一樣接受這件事，你不覺得自己很殘忍嗎？」

「你累積給我的愛，都有別人在分享，你卻讓我理解你？你竟然覺得我理所應當會理解！？」

「我不太懂，為什麼聽完你的故事我就會明白？我要明白什麼？你希望我當作什麼都沒發生，繼續笑著在你身邊，對嗎？我做不到。」

「方泊寧，我做不到，我沒法接受。」

淚如雨下的感覺很不舒服。

我不想哭，眼淚卻持續往下掉，他明明說過不會讓我哭。

是的，三年裡他沒讓我因為傷心哭過。

可我隻為他傷心欲絕這一次，眼淚就已經多到數不清。

我的眼睛又酸又脹又疼，視線也模糊。

眼前的男人十分焦急。

他跪在地上，雙手揮舞著比畫。

他還去撕林林的照片，以此證明他可以為了我忘記林林。

他也在痛心。

皺起的眉頭、眼裡的紅血絲、緊繃的皮膚、他也有淚水。

如果我沒有遇見他，是不是就不會經歷這種殘酷的場面？

我們那麼相愛，怎麼就愛到了這種下落？

有幾秒鍾我真的心軟了。

這個男人，Ţŭ̀⁰他選擇對我吐露真心。

我難道不可以給他一次機會嗎？

愛情，真的一絲絲瑕疵都不能有嗎？

我的底線突然動搖。

我伸出手去握他的手，我想隻要他的溫暖都給我，也許我可以不在乎他心裡還有忘不掉的別人。

還未碰到他的手臂，門外有人尖聲大喊。

「著火了！著火了！救火啊！」

我這才發現隔壁方泊寧的辦公室裡一片火海！

12

是小雨忘記拔掉熱水壺插頭。

她安慰我的時候曾去給我燒水喝。

再回來後她沒想起這件事。

我和方泊寧吭吭唧唧在那裡又哭又鬧，也沒在意隔壁的動靜。

水壺燒幹後又持續通電，最後引發火災。

萬幸的是我們沒被波及。

方泊寧第一時間帶我飛奔下樓。

到達安全地帶後，方泊寧又調頭往回跑。

直到他被消防員抬出來，手臂全部燒傷，我才知道他為什麼要回去。

他是去拿林林的照片。

我聽到他和消防員傾訴：

「這張照片的底片在我辦公室，已經被燒毀，我不能再失去這些，我要留一張。」

「還好我及時救出這幾張，幸好幸好！」

他用受傷的手捏著林林的照片。

他明明在忍痛，表情卻很幸福。

就是那個時候，我意識到他真正愛的人永遠不會是我。

他不會虧待我、辜負我，但永遠隻愛林林。

那是他年少不可及的美夢，會困擾他一生。

我沒那個本事幫他走出來，也沒有義務。

他到病房後我幫他辦理住院手續，又被消防員喊過去問話。

他們要調查起火原因。

雖然已經初步排查是因為熱水壺，但工作人員說要全方位排查，直到明確就是因為熱水壺。

我跟著他們回到現場，工作人員問我屋子裡有沒有裝監控。

方泊寧的辦公室裡有監控，我的手機就連著這個監控。

他曾打趣說自己在我面前沒有隱私，讓我對他放心。

監控有回放功能，我一次也沒看過。

我甚至沒打開過軟件，因為在我心裡他永遠不可能做什麼對不起我的壞事。

監控也被燒壞，但儲存到軟件上的視頻資料全部都在。

我和工作人員一起看監控回放，時間調到事發前，的確是熱水壺那裡漏電著火。

工作人員要關掉軟件時，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奪過手機。

在往日畫面預覽裡，我看到了很奇怪的方泊寧！

13

我獨自回家觀看監控視頻。

方泊寧的臉出現在幾天之前的夜裡。

他獨自坐在辦公室，淚流滿面。

他在痛哭，脆弱的聲音回蕩在安靜的辦公室裡。

我看看日期，想起來那天晚上他說沒時間陪我看電影。

原來他是自己去辦公室傷春悲秋了？

我感覺不對勁。

方泊寧最近沒有任何煩心事，他為什麼會孤獨哭泣？

繼續看，我發現他捧著林林的照片。

視頻模糊不清，但還是能看到他的手心躺著那個女孩。

他親吻著照片，淚水滴滴答答。

他還深情俯在照片上呢喃著什麼。

那張照片就像一個神奇的魔鏡，他對著照片不停祈禱。

想必是一些情話。

也可能他在許願林林回頭找他！

我很想問他當時的心裡還記不記得我，面對冰冷的手機我隻能把問題忍在心裡。

其實沒必要問。

答案我已經知道。

如此難忘，林林隻要回頭，他就會拋棄我。

不是嗎？

方泊寧哭完後又笑，他趴在桌子上仔仔細細把膠水塗在林林的照片後面，又耐心將照片貼在另一張更大的照片背面。

那是我和他前些日子的新鮮合影。

做完一切後，他把我們的合影裝在相框裡掛在牆上。

這就是他曾經無數次做過的事情。

在我眼裡，這就是背叛啊！

可我竟然還心軟……

如果沒有這場火，當時我就會握住他的手，原諒他！

我早應該知道的啊！

他怎麼可能忘記林林隻愛我？

最初，這份愛的起因就不正常，永遠都隻能偏離軌跡，不會重回正軌的。

丟掉手機，我心裡一陣後怕。

倘若我沒有發現這一切，倘若沒有那場大火，倘若我沒有看到監控視頻。

我是否就會依然深陷沼澤？

我將視頻下載好轉發給方泊寧，又告訴他我聽到了他和消防員說的話。

最後，我跟他說了分手。

「書言，我很痛，我的右手沒法動，我隻能用左手回復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狠心對我？」

「你的右手本可以不受傷的，是你自己選擇因為幾張照片回去受罪，抱歉，我不同情你。」

「方泊寧，再見。」

我果斷拉黑刪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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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在拉黑刪除的那一瞬間是平靜的。

幾分鍾後，我哭到無法呼吸。

我手指顫抖著想恢復和他的聊天記錄，但是全沒了。

聊天框刪掉，從前也就不再。

我知道自己不應該再留戀，但突如其來的失落要怎麼表達？

我倒在地毯上無聲流淚，眼睛疼到沒法再哭，心裡的苦卻還是無法發泄。

人人都說莞莞類卿是最傷人的，為什麼這種事要讓我碰到呢？

傷我的，不僅是莞莞類卿。

還有方泊寧的態度。

他居然覺得我可以接受，他居然覺得我會理解他！

若無其事的樣子，就好像我理應容忍他做這種事！

我理解不了，也接受不了！

對他的恨意再次滲出，我擦擦眼淚一躍而起。

我要抹掉他存在過的痕跡，所有！

他的衣服、手套、送我的禮物。

我們的飛機票、旅遊門票、合照、情侶物件。

這些東西被我收在三個巨大的行李箱裡，行李箱也是方泊寧送的禮物。

我拉著他們走到公園裡的湖泊旁邊。

一個接一個，我將行李箱推下湖。

湖泊是活水，不知道它們會漂流到哪裡。

但從今天開始它們不再存在於我心裡。

再回家後，我感覺屋子裡又空又冷。

天地間隻剩我一個，孤零零沒人愛。

但這還不夠呢，還有他家裡！

我要去拿回屬於我的東西，一個都不留給他！

我又快速下樓往方泊寧家的方向趕。

剛到小區門口，方泊寧搖搖晃晃的身影映入我的眼簾。

他捂著胳膊，蕭瑟地站那看我，臉上帶著苦笑。

如果沒有聽到他對消防員說的話。

如果沒有看過他貼照片的深情萬分。

也許此刻我又會心軟。

他站在那裡，那麼英俊、那麼可憐、那麼需要我去溫暖他。

很可惜，我真的做不到了。

「書言，我來了，來到你面前。」

「你說分手，我不信, 所以我親自來找你。」

「我的傷, 我也不管不顧了，我隻問你一句話，你是真的不要我了嗎？」

「書言, 我是泊寧啊，是你的方泊寧啊！你怎麼能不要我！？」

「抱抱我好嗎？別離開我……書言……」

我微笑著走上前去擁抱他。

看到我的舉動, 他驚喜萬分。

但是當他用力回抱我時，我果斷推開他, 連他受傷的胳膊也沒避開。

那胳膊不是因我而傷，我為何要心疼呢？

「這是我最後一次抱你，方泊寧。」

「一切都不是夢，我不會再跟你在一起了。」

15

冷風吹來，方泊寧的頭發凌亂耷拉著。

他還是那麼帥，即使發型亂掉還是帥。

他舉起手又在發誓：

「林書言, 如果我不愛你, 天打雷劈！」

「我們怎麼能分手呢？是我們兩個啊！誰都不會相信我們會分手的！」

「是嗎？我不覺得。」

「別人真的會好奇嗎？不見得吧？連小雨都知道林林的存在，在別人眼裡我真的是你的唯一嗎？」

我冷眼看他，堵得他說不出話。

「方泊寧，我不是林林, 也無法接受自己男朋友把我當替身，再愛都不行。」

「別再糾纏了, 到此為止。」

我轉身離去，他也沒再追上來。

他心裡清楚我是認真的。

他了解我，知道我做事果決。

隻要是我選定的，就會全身心去愛。

但是隻要是我不要ţü⁶的, 一生一世我都不會再回頭。

他明白, 我說了分手就不會改口。

三年, 一場盛大的狂歡，就這樣輕巧落幕。

我久久不能回過神。

後來的後來，方泊寧持續跟我道歉。

他總是站在我面前，親自用語言表達他的思念和錯誤。

我仔細聽著，心裡卻越來越不愛他。

他糾纏的樣子, 真的很不討我喜歡。

他發動身邊人一起勸說我、讓我ťùₚ回心轉意。

但隻要我說出這個故事, 那些朋友都會沉默。

沒人會贊成自己的另一半愛著別人。

再後來的後來，我發現他突然不再找我。

直到在大街上遇到他，他手裡牽著別的女孩。

那女孩長發飄飄一身白裙笑容腼腆可愛。

相遇時，他尷尬放開女孩的手。

女孩卻一把挽住他, 搖著他的胳膊撒嬌。

我很想告訴女孩，他胳膊上的傷是因為林林才會有的, 不知道她有沒有見過那傷。

我對他微微一笑，隻顧自己走路。

方泊寧回頭看我, 很想追上來，卻被女孩牽絆住。

那個女孩很像林林，也很像我。

那麼, 他這個新替身到底是林林的替身, 還是我的替身呢？

想必他自己都已經搞不清楚。

那些華麗的過往、珍貴的回憶, 吹散在時光裡時，總是一聲不響。

沉默地，在人的心裡留下刻痕。

方泊寧不懂愛在當下, 也不懂珍惜別人。

所以他心裡的刻痕沒人可以填滿。

填不滿，就別填，反正跟我無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