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然後向宋曦鄭重宣布，這項非法實驗結束了。

宋曦明顯很不甘心。

「我們的研究明明已經有了初步成果，隻要堅持下去，到時候發核刊根本不是問題，你怎麼能放棄呢？」

「沈老師你答應過助我評職稱的，你忘了嗎？」

沈苛煩躁地撓頭。

「我沒忘。」

「但那一切是建立在阿寧身體健康的基礎上，她現在撐不到實驗結束，不能再給她注射那些藥物了。」

「她撐不到不是更好嗎？我們順理成章在一起，研究也會被永遠保密，反正你也不愛她不是嗎？」

宋曦的話，讓沈苛再次沉默。

最開始，他確實不愛夏致寧。

他隻是貪圖她完美的體檢報告。

他一步步接近她，利用她，把她當作哄心上人開心的貢品。

可這個單純的女孩，還是給了他最純粹的愛。

下班回家的熱飯菜，暴雨天的小紅傘。

熨燙妥帖的衣服和永遠幹淨整潔的小家。

每個稀松平常的瞬間，都讓他無比心動。

可他，醒悟得有些晚了。

他冷眼看著宋曦，再無往日溫柔。

「總之，實驗結束了，你評職稱的事我另想辦法。」

「我們之間的事，你就當做沒有發生過吧，我現在心裡隻有夏致寧一個人。」

宋曦沒有說話，場面一片冷寂。

突然。

熟悉的窒息感再次襲來。

我又一次，溺入深海。

檢測儀的警報聲不斷響起。

宋曦卻從裡面反鎖了門。

沈苛著急地操縱著儀器。

「宋曦你瘋了，你拔她氧氣管幹什麼？」

宋曦語氣冰冷，像索命的惡鬼。

「她早就該S了，搶救時用的藥，肯定影響後續的研究結果，還不如讓她自然S去，讓我拿到最後的實驗數據。」

窒息感將我層層圍困，簡直度秒如年。

沈苛放下手中儀器，要找別的醫生來搶救。

宋曦將他SS拖住。

「別的醫生來，肯定會發現夏致寧身體的異常，到時候事情敗露，我們都得進去蹲監獄！」

我好想說話啊。

沈苛你不要救我。

宋曦你也不要吵。

就讓我這樣S去，最好了……

這對我來說，真的是解脫。

可惜，命運總愛捉弄人。

實習生帶著院長進來了。

一番操作後，檢測儀又恢復了正常。

「把夏致寧的各項檢查數據送我辦公室一份兒。」

留下這句話後，院長冷臉離開。

實習生怯怯地看著沈苛。

「沈老師，我一直沒告訴你，我爸其實是院長……」

6

院長真的妙手回春。

我的病有一下好了個七七八八。

實習生特意來跟我道歉。

「沈老師不是良人，我還是叫你一聲夏姐姐吧。」

「我以前就是學生思維，我爸又不準我用他名頭壓人，所以我才那麼聽沈老師的話。」

「我跟您道歉，我不該拿走您的藥，又舉報您偷跑，要不是我，您也不用受這些罪，對不起。」

實習生年級不大，邊說邊流淚。

「夏姐姐你放心，我跟我爸舉報了沈老師，到時候一定會還您公道。」

我看著這孩子忍不住發笑。

真是傻的可愛。

這等不光彩的事兒，還牽扯了自己的兒子。

你猜院長會保下沈苛，還是會大義滅親？

哄走了實習生後，沈苛進來了。

他雙眼含淚，抱著我不撒手。

「阿寧，你終於好了，以後不許再這樣嚇我了好不好？」

我被他抱得喘不過氣，隻能連連點頭。

他笑出聲來，在我無名指上戴了戒指。

「阿寧，等你徹底好了，我們就結婚好不好？」

「多多的事，我跟你道歉，我知道我說再多都無法彌補你內心的傷痛，餘生就讓我好好補償你吧。」

我又一次點頭，他卻慌了神。

他想起那天醫生的話。

「一個人心S的時候，是懶得反抗的。」

他舉起我的手，拍打他的臉。

「阿寧你別光點頭，你心裡有氣就朝我撒，你打我吧？」

他的臉湊得太近。

我看著惡心。

所以毫不客氣地甩了他一巴掌。

他捂著臉，樂呵呵地跑了出去。

「阿寧打我了，阿寧沒有對我S心！」

又是一個漫漫長夜。

宋曦進來了。

她動作很利索。

往我的身體裡注射了兩管不知名藥劑。

臨走前，她還取下了我無名指上的戒指。

第二天清晨，身體莫名地疼痛。

我難得問沈苛要了一碗蓮子百合粥。

他放下了手上的所有任務，在電飯煲前蹲了兩小時。

我把粥喝的幹幹淨淨，沈苛滿臉欣慰。

「阿寧肯吃東西就是好的。」

「有了食欲就說明身體快好了，阿寧，等你好了，咱們去南方看海吧！」

整個下午，誰見了我都笑。

大家都說我快好了，快能出院了。

隻有從前鄰床的阿姨，一個勁兒地抹眼淚。

「什麼快好了，那明明是回光返照。」

「我們村好多老人走前，都是這樣……」

「姑娘啊，你這輩子無父無母的也是苦，你看看我縫的小狗，像不像你丟的那個？」

她哄著我笑。

像別人日記裡寫到的。

很溫柔的媽媽。

我有預感。

這次，我是真的活不了了。

夜裡，我坐著輪椅出門，想去看看我的新家——南兆山北麓的墓地群。

好巧，又被實習生發現了。

不過他這次沒有攔我。

他給了我件棉袄和一包糖。

「夏姐姐，我在我爸那兒查到了你的檔案。」

「外面風大，你多穿件衣裳，還有……，這糖很甜，你可以嘗嘗……」

出了醫院，墓園管家來接我。

花了大價錢的服務是真的不錯。

管家推著我，在琳琅滿目的貨架上挑選壽衣。

他說素淨的藍色適合我，可我偏選了扎眼的紅色。

我這一生短暫，卻也熱烈。

我體驗了銘心刻骨的愛情，也見識了沈苛極致的無情。

我還給多多選了衣裳。

她是個愛笑的小女孩。

穿粉色最可愛。

管家說有個叫沈苛的人找我。

我笑了。

剛好我還有些話要對他說。

可手機屏幕亮起，他又一次對我說了抱歉。

他走後，管家背出了偷看到的信息。

宋曦說。

「沈苛，我懷孕了，你要當爸爸了！」

銀行卡的最後餘額，我用來買了墓園的二維碼回溯服務。

我最後想說的話，都在裡面了。

管家陪了我一整夜。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大地，我在開滿薔薇花的墓園裡咽了氣。

嘴著還含著實習生送的糖……

7

沈苛急匆匆趕回後，拉著宋曦就往婦科走。

「我隻會和阿寧結婚，這孩子不能留，馬上去打掉！」

宋曦掙扎。

「我不打，你說了娶我，說了不愛夏致寧的，你不能返悔！」

沈苛聽不見她的質問，強行拖她去流產。

宋曦見狀直接坦白。

「沈苛，我其實沒懷孕，我騙你的，我就想耍耍性子叫你來陪我，最近你對我好冷談啊……」

沈苛來不及朝她發火，轉頭就往墓園跑。

結果被實習生攔住去路。

「沈老師，夏女士S了，她沒有親人，S亡通知書您籤個字……」

沈苛笑了，他完全不相信。

他把單子撕得稀碎，全數砸在實習生臉上。

「放你娘的狗屁！阿寧明明已經好起來了，她不可能S！」

實習生紅著眼看他。

「您不籤就算了，反正她是孤兒，直接火化就行了。」

「火化？」

「怎麼就火化了？」

他將信將疑地追了出去，卻在看到夏致寧屍體的一瞬間，喪失所有呼吸。

他一遍又一遍檢查。

可書本知識，過往的經驗。

無一不再提醒他，夏致寧真的S了。

他心髒那兒疼地幾乎要痙攣。

他緊緊抱著夏致寧的屍體，淚水止不住的流。

「阿寧，阿寧怎麼會呢，你都答應我要結婚了，你都戴上我的戒指……」

視線滑落到夏致寧的手上，沈苛這才發現戒指沒了。

下一秒，宋曦跑了進來，戒指又重新出現在他視線。

沈苛一下紅了眼，一把掐住宋曦的脖子。

「她的戒指怎麼會在你手裡！你偷了她的戒指？」

宋曦嚇得直搖頭。

「不是，是我撿來的，我撿來的……」

沈苛不信，用力將她甩到一旁。

宋曦倒下的瞬間，剐蹭到夏致寧的衣袖。

密密麻麻的針孔，就這樣出現在沈苛眼前。

他瞬間紅了眼。

「阿寧，怎麼會這樣？」

「阿寧，你說，誰幹的！」

宋曦伏著身子想要跑，卻被沈苛一把抓了起來。

「注射藥物和抽血一直是你負責的，這明明是最簡單的操作，你為什麼弄了她一身傷？」

「我，我……，我技術不好，你知道的啊，當初的實操課，你心疼我，都幫我水過去了。」

沈苛心頭一陣懊惱。

他當初放的水，全都變成刺向心上人的刀。

他一遍遍毆打宋曦泄憤，直到殯儀館來接人。

他SS抱著夏致寧，不願松手。

「再讓我抱一抱她，讓我多跟她說一會兒話。」

「阿寧，我對不起你，阿寧我錯了！」

「阿寧你快告訴我，這是不是夢，我還有沒有挽回的機會，阿寧……」

生離S別的場面，這些人見多了。

他們冷臉抬走夏致寧，頭也不回地離開醫院。

沈苛想追上起，卻被告知沒有正當身份。

他忽地一下跌坐在地，嘴裡一遍遍念叨。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就能成為她的丈夫了……」

實習生拖著渾渾噩噩的他，到了監控室。

「沈老師你看看吧，夏女士早知道您把她當實驗體了。」

「您第一次對她用藥時，她想過要逃，但後來她S心了。」

「您讓我拿走她的抗抑鬱藥物，還把她囚禁在醫院……」

過往的場景，實習生的話。

像鋒利的尖刀，一寸寸剜自己的心。

可這點痛。

比不上夏致寧當初的半分。

8

沈苛失控般跑回了科室。

他拆開針管，不停地扎自己。

胳膊上扎滿了就扎腿，自己沒力氣了就喊別人扎。

他瘋狂的行為，嚇跑了好幾個小護士。

「阿寧，我錯了，我不知道你原來這麼痛……」

遍體鱗傷後，他開始給自己注射試驗藥劑。

一管，兩管，三管。

他痛得S去活來，爬在地上，哭喊夏致寧的名字。

「阿寧，我對不起你。」

「阿寧，你等等我，你帶我走好不好……」

他一連數日都是如此，身體一下垮了下去。

宋曦再見他時，驚訝地不敢認。

「沈苛，你怎麼成這副樣子了？」

沈苛看著她喊阿寧，嚇得宋曦連連後退。

「我來是跟你說正事兒的，咱們院長鐵面無私，大義凜然，把咱非法實驗的事情上報了，我來跟你通個口供。」

「警察問你就說不知道，咱倆別互相咬，有事兒直接推到那個實習生身上，聽到沒有！」

沈苛沒有回答，實習生推門進來了。

他把一摞檢查資料，全扔在沈苛臉上。

「看看吧，夏女士最後一次的檢查報告，看完你就知道她是怎麼S的了。」

宋曦心虛想搶，被沈苛一把推開。

「中毒，多器官衰竭……」

即使日積月累，實驗藥物的的毒性也不會如此大。

沈苛突然想到，前幾天監控裡看到的。

夏致寧明明已經快好了，但宋曦又給她注射了不明藥物。

注射藥物後的第二天凌晨，夏致寧就去世了……

一切都有了答案。

「宋曦，你這個賤女人！」

沈苛毫不留情，一拳拳砸向宋曦。

「就是你, 你S狗導致阿寧抑鬱, 又給注射藥物, 導致她S亡，我要你償命！」

宋曦越躲，他打得越厲害。

「賤女人，賤女人！」

實習生離開, 順便關緊了門。

門內的宋曦沒了聲兒，沈苛還在不停踹她的肚子。

「就你說懷孕, 害得我沒見上阿寧最後一面！」

「我讓你騙我, 我讓你再也生不了！」

這回，急救室裡躺的是宋曦。

許是大家都不太上心，許是她傷勢實在太過嚴重。

她最後變成了植物人, 一輩子離不開病床。

長期的藥物注射加精神崩潰, 沈苛的情況也不大好。

他找到同一個墓園，說想葬在夏致寧的身邊。

管家黑著臉拒絕他。

「夏小姐左邊有人，右邊是她的小狗, 您沒位置了，選別的吧。」

沈苛有些失落, 選了一個看起來能給夏致寧擋風的偏僻角落。

還是一樣的流程，管家陪著他選壽衣。

「阿寧選的什麼顏色？」

管家隨手一指：「黃色。」

「好, 那就要黃色, 我要跟她穿情侶裝。」

管家白眼一翻, 把他扔在墓園。

沈苛樂呵呵地陪在夏致寧身旁。

「阿寧, 我想你了……」

「多多，爸爸來看你和媽媽了……」

那天沈苛淋了一整夜大雨。

管家想給他收屍，卻失望地發現他沒S。

不僅沒S, 還招來了警察。

警察帶走他前, 他拍下了夏致寧墓碑上的二維碼。

他現在還不敢掃。

他要拿到監獄裡，當做餘生最後的念想。

9

院長提供的證據充分完整。

沈苛像是S了心, 對法院的判決悉數認下。

數罪並罰，沈苛被判十四年。

得知結果後, 他有些失落。

「才十四年，遠遠不夠贖我在阿寧身上犯下的罪過。」

從頭到尾，他情緒一直淡淡地。

直到聽說關押後無法使用手機，他才急得哭出聲來。

他跪在地下求警察讓他看看夏致寧留下的話。

警察冷漠搖頭，他竟然產生了越獄的想法。

一次又一次。

獄警見他如此執拗，自己掃了碼, 讀給他聽。

「沈苛，如果實驗真的對醫學研究有幫助的話, 就請大方公開吧。」

「那樣, 我也就不算白S了……」

「就這樣, 沒了？」

獄警轉頭離開：「沒了, 就這些。」

沈苛又哭又笑。

「阿寧啊，你怎麼到S都那麼溫柔。」

「你能不能恨我一下, 能不能再對我耍一次性子。」

「你這樣, 監獄十四年, 我要怎麼熬過去……」

愧疚讓沈苛的每一個夜晚都難眠。

他S在了進監獄的第四年。

S之前，他完成了以夏致寧生命為代價的論文。

論文一出，醫學界哗然。

後續的很多年。

很多學者在此基礎上研究出了對抗絕症的藥物

他們常常會感謝那個叫夏致寧的女孩。

也會疼惜, 她為實驗受的傷。

那篇經典論文的致謝詞裡。

作者沒有提及導師，沒有提及家人朋友。

有的隻是對他未婚妻無盡的悔恨。

「如果人生能有重來的機會。」

「我沈苛一定一定，會好好珍惜夏致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