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心疼我啊？那明天幫我看組數據？」

師姐暴起：「林念，你還變壞了！詛咒你這個釣魚佬休息日釣不上魚！」

17

周知逸找到我時，事情剛過一個星期。

他神思恍惚，整個人顯得異常憔悴：「念念……」

我收起魚鉤，目光落在江面上，心裡有些遺憾。

好不容易的休息日，原本可以釣上幾條大魚當晚餐來著。

周知逸手裡拿著一盒徐記：「我帶了你最愛吃的糕點，這些天你過得還好嗎？」

我內心毫無波瀾，甚至覺得有些好笑，譏諷道：

「周知逸，我不想當小三。」

他慌忙開口：「念念，那天訂婚宴我根本沒去，因為我心裡想娶的人，自始至終都隻有你。我——」

我打斷他：「你找到我就為了說這些嗎？」

他怔怔地看著我：「念念，我……我真的很想你，我欠你的，可以讓我以後來還嗎？」

我輕笑出聲，隻覺得厭煩。

「你真的是一點都沒變，還是喜歡裝出一副深情的模樣。

「我承認，我以前是很想跟你有個家，因為你待我很好，很用心，更重要的是你愛我，這份愛足夠幹淨。但後來……」

他垂下眼，不敢看著我。

那種心虛的模樣，像一拳狠狠地打在我的心口上。

沉默良久，我才平靜地開口：

「周知逸，我總覺得是我欠了你，更因為我愛你才舍不得離開。

「但現在，無論是心裡的債還是其他的，這些年足夠了。」

 18

周知逸一向偏執，如今這份執念全都落在了求我回頭的事上。

連續半個月，無論我去哪裡，他都緊跟其後。

導師曾讓保安趕他幾次，但周知逸仿佛失去了理智。

每次被趕走後，第二天又會準時出現：「念念，別趕我走了，行嗎？」

師姐咬牙切齒：「以後誰還吹『渣男回頭金不換』，不是蠢就是壞，這人簡直就是一條瘋狗！」

為了不耽誤工作，我跟導師提出申請，暫住實驗室的休息室。

隔天早晨，收拾好行李，剛出酒店大門。

便看到周知逸紅著眼走向前：「念念，這次，你又要逃到哪裡去？」

他的眼神裡滿是哀切和討好。

我忍不住抬手，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

周知逸沒有躲閃，反而慢慢湊近。

「如果能讓你消氣，打S我也沒關系。」

我毫不猶豫又重重地甩去一巴掌：「你瘋夠了沒？」

他愣住了，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我知道你現在很生氣，訂婚是爺爺的要求，我是迫不得已的。

「現在我什麼都不想要了，就算周家把我趕出去，我也不在乎！

「我每天晚上都做夢，夢裡都是你在孤兒院裡哭著給我擦藥、幫我擦眼淚的情景。念念，我真的後悔了，我愛你……」

我冷冷地看著眼前滿臉痛苦的男人。

「你真是太可笑了！周知逸，當你選擇欺騙我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沒有可能了。

「你所謂的『愛』，是拿我的血去做籌碼？還是繼續讓我當你的地下戀人？

「或者是讓我忍著委屈，成為那見不得人的小三？繼續當你私心的墊腳石？

「這就是你要給我的愛嗎？！周知逸，你的愛可真讓人惡心。」

說到最後，理智仿佛也被點燃成灰燼。

周知逸不知所措地看著我：

「念念，當初……我隻是想讓我們過上好生活，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慢慢失控了……想要的東西更多了。」

懶得浪費更多時間。

他伸出手想抓住我，突然，薄霧中傳來一道哀求的聲音：

「知逸，你不要我了嗎？」

那道苗條的身影越來越清晰。

 19

「賤人，你到底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們？」

沈欣憤怒地衝上來，指著我罵。

那聲音尖銳刺耳，充滿了滿腔的怨恨和不甘。

我指著一臉憔悴的周知逸：

「你要不要問問，他為什麼還不肯放過我？」

說完，我不想再和他們糾纏下去，拉起行李準備離開。

一隻手攔住了我的去路。

「念念，是我盲目自大覺得你離不開我，求你給我一次彌補的機會，我會用一生去補償。」

他幾乎是懇求著，跪到了地上。

沈欣猛地撲過來，抱住他。

「不要！你不準求她！她哪裡比得上我！」

她S命地拽住人，眼裡充滿了瘋狂的情緒。

「你瘋了嗎？為什麼要跟她下跪！周知逸，我不準！」

但周知逸一把扯開那雙手：「滾開！」

沈欣淚眼蒙眬，哀求的語氣顯得急切。

「你跟我回去吧知逸，我懷了你的孩子，你就要當爸爸了，你知道嗎？」

周知逸慌亂地看向我：

「念念，你聽我說，那次是意外……是她趁著我醉酒。」

我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兩人，他淚流滿臉，她痴狂不甘。

心裡突然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疲憊。

20

曾幾何時，我自認為自己是個理智且果斷的人，一旦發現伴侶不忠，便會毫不猶豫地轉身離去。

後來才發現自己過於天真，我恨他，甚至以身入局，也要報復回來。

但此刻，望著眼前這個曾經深愛過的人，他變得卑微、狼狽、不堪。

心中一陣恍惚。

我看向周知逸：「還記得嗎？當初你向我表白，我答應後說過那句話？」

他愣了一瞬，意識到我將要說什麼後，慌亂地搖頭擺手。

肩膀顫抖到無法自控。

我緩緩開口：「我那時說，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歡我了，一定要誠實地告訴我，我會體面地離開。

「可是，周知逸，你連最後的體面都沒留給我，也沒留給自己。」

沉默在空氣中蔓延。

過了許久，我輕輕嘆息一聲：「周知逸，我累了，你不累嗎？」

他沒有說話。

我從不質疑愛，但它瞬息萬變。

緩過神後，我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周知逸突然喊道：「念念，對不起。

「對不起，是我配不上你的愛了。」

 21

我拉著行李箱的手不由得一頓，望向周知逸。

那張臉，與幾年前那個手捧玫瑰向我告白的少年多了一絲滄桑。

當時的他，笑得那麼燦爛：

「我喜歡你，超級喜歡！這個世界上，周知逸最喜歡的人就是林念！」

後來，無數個日夜，因為委屈，我躲在被窩裡哭。

周知逸他不想也不會再來哄我。

隻會冷著臉說：「念念，懂事一點好不好？我很忙的。」

於是，我隻能揚起笑臉，去乞求他原諒我。

「對不起，知逸，我以後會乖一點，你別生氣了。」

而現在，卻是他跟我說對不起。

所有的背叛，僅僅換來了一句蒼白的「對不起」。

回過神來，我繼續拉著行李箱朝大路走去。

那一刻，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滑落。

為以前錯付的真心，盲目的愛意，逝去的時間，丟失的自我。

我戴上耳機，屏蔽身後那痴纏的聲音。

手機裡播放著正播放著我最喜歡的歌曲：

【有些痛無法避免，有些路必須經過。

繼續走，繼續走，別怕自己會幹涸。

生命就像一條滾燙的河流，新生似血般熱烈而鮮豔。】

我總要允許生命裡，自己可能會愛過幾個爛人。

沒關系，大家愛錯了人都會掉眼淚。

不過是從頭再來。

22

調研結束後，導師帶我們回到了學校。

時間飛逝，轉眼就到了十一月，天氣也慢慢變涼了。

這天，律師打電話告訴我，周知逸已經同意了我拜託她辦的事情。

「林小姐，那邊還打算給你轉一筆錢，說這筆錢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我輕輕地「嗯」了一聲：「好，麻煩你了。」

隻要他能讓我徹底自由，其他的我都不在乎。

中午，我出校去買些生活用品。

眼角的餘光掃到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車。

周知逸穿著一件黑色的大衣，神色疲倦地倚在車旁。

風裡帶著一絲寒意，將我的碎發卷到眼睛附近。

他安靜地站在那裡，時不時朝我的方向瞥一眼。

視線交會的那一刻。

他挺直了身子，眼中閃爍著期待，嘴裡似乎在喊：「念念。」

我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應他的目光。

隻是淡淡地走過。

直到那個身影終於消失在視線裡。

進入十二月中旬，居然下起初雪。

師姐站在宿舍門外等我一起回實驗室。

我踏著積雪，一步步向她靠近。

寒風凜冽，把她的耳朵凍得微微發紅。

師姐朝我微微一笑：「念念，你想好沒？要不要參加另一個項目？」

我搓搓手：「還沒，這幾天忙著發論文。」

師姐鼓起嘴：「你又拿到獎學金了，要請吃飯啊！」

我笑了笑：「好！到時候你想吃什麼就跟我說。」

師姐話題一轉：「組裡來了新人，還挺帥，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

我抬頭望向空中飄灑的雪花，輕聲說：

「師姐，你看這雪花，多美。」

她伸出手，擰了擰我的鼻子：「又轉移話題。」

我淺淺一笑：「男人隻會影響我看論文的速度。」

說完，我蹲下身，迅速團起一個雪球，向她擲去。

師姐佯裝生氣：「好啊！給你介紹帥哥，你還報復我！」

話音剛落，就要來抓我。

我邊跑邊喊：「天天想著男人，罰你多看幾篇研究文獻。」

前方，整個校園銀裝素裹。

白茫茫的世界宛如新生。

我笑著向前跑去。

一切美好如初。

 周知逸番外—— 

1

念念沒有再回來。

周知逸再次回到那間公寓。

但迎接他的，卻是一片空蕩蕩的寂靜。

這裡，她存在過的所有痕跡都已被徹底抹去。

她是故意的，故意地不給他留下一點點的念想。

不給他任何挽回的餘地。

該來的還是來了，她委託律師要解除領養關系。

無論怎麼乞求原諒。

她都幹脆利落地回絕：「你走吧，我見到你就覺著惡心。」

她真的不愛了，這麼多年的感情，她全都放下了。

後來，他找到林念的社交賬號。

裡面的每一條動態, 都洋溢著林念開心的笑。

周知逸這時才發現，她學習很好，每年都拿到獎學金。

甚至跟著老師飛到全國各地參加學術活動。

照片裡，她穿著一身合體的幹練服裝。

手裡拿著獎狀, 笑得如花似錦，配文：【加油向前！】

 2

幾個星期後, 周知逸還是跟沈欣結了婚。

但生活一地雞毛。

沈欣一身大小姐脾氣, 不痛快就要跟他發脾氣。

更糟糕的是, 因為她的身體原因, 孩子最終也沒能保住。

為了躲開她，他不是夜不歸宿，就是跑到那個小公寓。

他憤怒地將手中的酒瓶狠狠摔在地上，大聲質問：「為什麼？到底是為什麼？！」

被接回周家的那天起，他發誓一定要把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腳下。

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如今得到想要的了。

心裡卻還是空得厲害。

他不明白，這到底是為什麼？

這天，沈欣一副病恹恹地推開公寓大門。

不滿地喊道：「老公, 你在這裡鬼混幾天了？還不回家。」

周知逸冷冷地看著她：「出去！」

沈欣大喊大叫：「周知逸，你憑什麼趕我出去？！我是你的妻子！」

他狠狠地將酒瓶砸到地上：「那又怎麼樣！

「這裡是我給林念買的房子，你，滾出去。」

她再也無法忍受：「周知逸, 你真是可笑了。

「當初不是你求我幫你？不是你跟我說林念隻是領養的孤兒？不是你說會一輩子對我好？現在, 你竟然敢這樣對我？」

周知逸似乎是醉了，他毫無顧忌地全盤託出。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因為我不甘心，其他人輕輕松松能得到的東西, 我卻要費盡心機、低聲下氣地去爭取。

「憑什麼？周家其他人哪一點比我強？而你，沈家大小姐，是我往上爬最好的跳板！我唯一的錯，就是不該讓念念……」

沈欣憤怒地打斷他，帶著歇斯底裡的絕望：「你住嘴！你愛我, 你不能不愛我！你就是因為愛才救了我！」

周知逸冷漠地看著她，殘忍地擊碎了她最後的幻想。

「我不愛你，沈欣。」

兩人鬧翻後，周知逸主動提出了離婚。

但沈欣堅決不肯。

「想和她雙宿雙飛？周知逸, 我告訴你, 這輩子休想。」

之後, 她更加瘋狂，每日裡不是惡語相加, 就是動手打人。

兩個人住的地方沒有一件完整的東西。

這天, 沈欣怒氣衝衝地來到周知逸的住所。

大喊大叫：「你都去我家做了什麼？！」

周知逸喝得酩酊大醉, 躺在沙發上狂笑不止。

「都他媽砸了！我告訴你, 以後你住哪裡我就砸哪裡。」

「周知逸, 你這個瘋子！想玩是嗎？我陪你！」

話音剛落，她瘋狂地用包砸掉屋內的每一件物品。

接著，沈欣拿起桌上的啤酒瓶, 狠狠地砸向沙發上的周知逸。

「啪——」一聲巨響, 啤酒瓶碎裂。

周知逸感到額頭一陣劇痛，溫熱的鮮血順著傷口流淌下來。

視線逐漸模糊。

眼前的女人一臉猙獰，哪有以前半分大小姐的高傲。

他時常忍不住想, 如果當初自己沒有那麼多的貪欲。

好好跟念念過完一生。

或許結局會不一樣。

可是，他什麼時候把人給弄丟了呢？

到最後，他竟然記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