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出租屋狹小的床上熟睡。

他搭在我腰上的手，也會在我翻身時怕我掉下床，下意識地SS扣住我。

他承諾一定會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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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麼時候開始變了的。

大概就是我和他做了情侶博主之後吧。

他對我真的很好，所以我想記錄下來。

趕上短視頻的風口，我的視頻火了。

就這樣，我抓住了這個機會。

「我就把我倆的日常經過剪輯發在我的賬號裡。」

「一天天的，累積的粉絲越來越多。」

「後來，我其實知道我們之間出現了很大的問題。」

我們拍視頻的目的從記錄生活，漸漸變成了演。

大眾喜歡看什麼，我們便演什麼。

失去了初心。

可這樣確實很賺錢，比打工賺得多多了。

我很想叫停這一切。

很病態。

可林朝陽哄著我，我隻能繼續配合著他。

他有了粉絲的追捧，逐漸飄了。

也有了旁的心思。

「如果林朝陽大大方方地告訴我，他不愛我了，喜歡了別人，我絕不糾纏。」

「我查出這個病後，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成全他。」

「即使是他出軌，我也願意保全他的名聲。」

「可他千不該萬不該把大眾當猴耍。」

「林朝陽，我不愛你了，還有，你欠我一個道歉。」

我並未在視頻中公布他劈腿的對象是誰，因為林朝陽聊騷的女生，並不隻有徐若瑤一個。

19

收起相機，我到達了目的地。

是我曾經一直都很想來的地方。

因為這裡有我喜歡的海。

內陸生長的人，總是對大海有一股莫名的向往。

我在海邊租了一個民宿住下來。

帶上相機，迫不及待地去了海邊。

這個季節，海風已經開始冷了。

可我卻很喜歡。

我一直都覺得，海風就應該是這樣的，清清冷冷。

拍著拍著，忽然發現了不對勁。

一個男人突然倒在了海裡。

哎哎哎？

20

我急忙奔過去一把抓住他被大海吞沒的身體，艱難地將那男人拖到岸上。

累得要S，幸好人還活著，就是不清醒。

我左右開弓扇了他兩巴掌，「醒醒！」

「別打了，別打了，有沒有吃的，給我糖，糖……」

嗯？我一聽，在身上翻找起來，從兜兒裡找到一顆奶奶給的過期糖。

雖然疑惑，但還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撕開包裝塞他嘴裡。

好一會兒，那人喘了口氣，恢復神智。

「謝謝你啊。」他向我道謝。

我搖了搖頭，欲言又止。

最後還是說了：「那個，世界多美好啊，別再想不開了。」

他一臉無奈，「我沒輕生，就是低血糖犯了，再加上有點兒暈浪……」

原來是這樣，我不好意思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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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第一次來看海啊。」我轉移話題。

他點了點頭。

「真巧，我也是。」

我倆就坐在沙灘上，聊起來了。

他說他叫馳心。

我介紹我叫雲似綿。

他說他失戀來這裡散心。

我說我也是。

他說他女友給他戴綠帽子。

我說我也是。

我倆相視，哈哈大笑起來。

馳心說我看著有些眼熟。

我打開手機裡的賬號問他是不是看過我發的視頻。

他立馬跳起腳來。

「原來是你啊，前任整天刷你的視頻，還讓我好好學著。」

「我一天天地上班賺錢給她，她還不滿足。」

「哈哈，真是不好意思了。」

「以後就沒有啦！」

我向他解釋道：「我快要S了。」

22

不知為何，對著陌生人，我居然能很平靜地說出這一切。

他有點兒手足無措，「對不起啊，我沒有想著要說你的意思。」

「那個……你還好吧。」

我搖了搖頭，給了他一個笑。

海風吹著有些冷了，我縮了縮脖子。

馳心將他的外套給我披上。

「海邊冷，應該多穿一些。」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好溫暖。

之後，我和馳心漸漸熟絡，常約著一起來海邊。

23

「走啊，去抓螃蟹。」馳心敲了敲小桶。

他再也沒有提起過我生病的事情，也沒有把我當作一個病人來對待。

這樣真的很好。

「來啦！」我奔向了他。

我問他介不介意我拍視頻。

他說要給他美顏一下。

我哈哈大笑，直說你包袱還挺重。

他不置可否。

但我倆運氣不太好，什麼都沒抓著。

馳心懊惱地看著空空如也的小桶，咒罵道：「網上說這裡的螃蟹多得很，網友真是騙子！」

我彎腰，撿起地上一片貝殼。

「咱們撿點兒貝殼也好啊。」

最後，小桶裡滿滿當當都是我們撿的貝殼，也算是有了收獲。

24

在海邊的日子，是我前所未有的自由與快樂。

有時我靜靜地望著海出神。

想起了小時候看的童話，海的女兒。

最後的小人魚化作了泡沫，被海所吞噬。

小人魚真傻，連尾巴都不要了。

我靜靜地想著，人S後若是能化作一尾魚遊蕩在海裡該多好。

25

不知在這裡過了多少天，有一次馳心來敲我的門。

我聽到他敲門的聲音，也聽到他在叫我：「雲似綿，咱們去喂海鷗吧。」

我張了張嘴，發不出聲音。

可敲了半天都無人回應。

「雲似綿？你在嗎？」

他嘀嘀咕咕：「這人一大早去哪兒了？」

轉身要走的時候，聽到屋內丁零咣啷響了，似乎是打翻了什麼東西。

他到現在才想起我好像是一個將S之人，慌了。

立馬找到房東要來鑰匙。

兩人打開門，就見我暈倒在地，地上是被我打翻的水杯。

房東嚇得幾乎暈了過去。

馳心連忙把我送到了醫院。

醫生告訴馳心我的情況有些嚴重起來，讓馳心勸我盡早入院接受治療。

26

我醒後，馳心坐我旁邊給我剝橘子。

鼻腔裡滿滿都是橘子酸甜的氣息，非常好聞。

我問他：「醫生說什麼了，我是不是就要S了。」

他忽然將一瓣橘子塞到我口中，「好吃不？」

嚼吧嚼吧，我點了點頭。

他看著我這樣子，心軟了一大片。

伸手摸了摸我的頭，「聽醫生的吧。」

之後我就一直待在醫院裡了。

馳心每天都過來陪我，我很感激他。

化療的過程很痛苦，他總是想著法子逗我開心。

漸漸地，他眼中的心疼越來越濃烈。

27

這天我揪著所剩無幾的頭發，讓馳心幫我買一頂假發。

馳心滿口答應下來。

我說我要長長的，直直的。

從小到大我都有些自來卷。

多少年都隻留著長卷發，從來沒試過別的發型。

我開玩笑地說著：「可以多買幾種類型，我天天換著戴，每天都是不一樣的我。」

第二天，我就收到了馳心買來的好幾頂假發。

「謝謝你，你真是個大好人。」

我要馳心幫我拿來鏡子，輪流試戴。

換著換著，我的淚不爭氣地流下來。

馳心隻默默地守在我身邊，什麼安慰的話都沒有說出口。

28

後來，我像小果一樣，身子一天天虛弱。

馳心把那天我們一起撿的貝殼，穿成了一串漂亮的風鈴，掛在了我的病房窗前。

風一吹，叮當作響，好聽極了。

「你還有這手藝啊。」

「那是，我是誰啊，馳大藝術家。」

我被他逗樂了，輕輕笑著，似乎化解了化療帶給我的痛苦。

直到某一天，我叫馳心幫我拿著相機，鏡頭對準我。

我戴著假發，穿上了漂亮的衣服，我想留給大家的印象還是好看的一個姑娘。

「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拍視頻了。」

馳心拿著相機的手抖了一下。

29

「等待S亡的過程，其實是很恐懼的，我能感受到生命在我的體內一點點流逝，就好像一個沙漏，流到最後，我就要去另一個世界了。」

「可是也沒辦法像沙漏那樣，倒過來重新來過。」

「我看過了這個世界，現在，我即將要離開了。」

「希望大家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強撐著力氣說完這些，我躺回床上。

馳心一個大男人，被我發現他在偷偷哭。

我笑了笑：「謝謝你啊馳心，願意陪著我這麼長時間。」

他哭得更大聲了。

30

半個月後，我在醫院中去世了。

我將我的器官捐獻給了需要的人。

與此同時，我的賬號裡發布了一個新的視頻。

我人生最後的走馬燈。

這是我拜託馳心的事情。

我將這段時間以來所記錄的事情，強撐著身子剪成了一則長長的視頻。

說長，不過也就五十多分鍾而已。

在生命的長河中，五十幾分鍾很短。

可那是我最後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證據。

網上的人，都看到了這段視頻。

31

「我是雲似綿，大家看到這個視頻時，我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

「在最後的時間裡，我要做一些我想做的事。」

「首先，澄清一下網上前段時間發生的事情，我提了分手，並不僅僅是因為我快要S了，而是因為我們之間出了問題，不管是拍視頻也好還是兩人之間的相處，都回不到從前了。」

「林朝陽，喜歡上別人我沒有怪你，但我也希望你能坦坦蕩蕩，大大方方。」

「林朝陽，我不愛你了。」

此時網友們沉默，他們一開始就把鍋扣在了我的頭上，現在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昔日罵我的人，也銷聲匿跡了。

「好啦，不愉快的事情快速翻篇，我帶大家看看我的第一站，奶奶家。」

一晃，到了農村裡，眾人看到了一個溫暖慈祥的老太太出現在視頻裡。

「囡囡，吃糖。」

有些人看到這裡，已經崩不住地流下眼淚。

「我也想我奶奶了。」

「我也是我也是，每次回老家我奶奶也給我塞好多好吃的。」

一眾網友淚奔。

32

視頻又轉到了一個破舊的小學校。

「我要重建小學啦，這是我做的第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這面牆是我刷的，怎麼樣，不錯吧，我居然還有這天賦。」

緊接著，視頻中頻繁出現一個孩子的面孔，那是小果。

「這是我新交的好朋友，小果。」

視頻裡的小果堅強，懂事，樂觀。

網友們看著小果一天天的變化，心疼得直掉眼淚。

「小果多可愛啊，老天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什麼。」

「小果的眼睛真漂亮，即使沒有頭發都能看出來很好看。」

「心疼S我了啊啊啊啊。」

隨著小果的去世，網友們的眼睛都要哭腫了。

視頻裡的我，也很明顯消沉了不少。

33

「今天我剪短了頭發，是不是不好看，不過這樣我就會覺得我掉的頭發少了，其實我還是很臭美的」

「沒有多少時間，我要跟奶奶告別了。」

「其實生了病，應該要告訴親人的，可是我不想讓奶奶知道，她年紀大了，承受不住這些，我隻希望，她永遠都覺得我是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孩子。」

「奶奶曾說，天上的雲，就是親人所化，他們不願意離去，就注視著自己所愛之人。」

「奶奶啊，將來我也會化作一朵雲，注視著您。」

「我在奶奶給我放糖的盒子裡留了錢，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發現。」

「小時候奶奶給我的糖我都吃了，饞嘴一塊也沒給奶奶留過，現在想想，奶奶把愛都統統給我了。」

「我多想能一直陪著她啊。」

與奶奶告別後，視頻中的我來到了海邊。

海邊的景色很美。

「我從前一直想來海邊看看，總是沒有機會。」

「現在該把時間都留著自己了。」

34

視頻靜寂下來，我沒有在視頻中說話，隻對著大海。

海風吹著海面，波濤拍打著岸邊的礁石，卷起一層又一層的浪花。

「聽，這是大海的聲音。」

視頻中，我救起一個男人。

「我以為他是要尋S，沒想到是低血糖犯了，哈哈，好大的烏龍。」

網友哭著哭著被我又逗樂了，他們聽到我和馳心的對話，笑個不停。

「哈哈哈哈，這個男的也挺無語的吧。」

「雲似綿好善良啊，她自己都快要S了，還想著救別人，嗚嗚嗚。」

「兩人雙雙被綠，又心疼又好笑。」

「哈哈哈哈，功德-1。」

接下來的視頻中，總會出現馳心的身影。

「馳心好好啊，要是雲似綿沒有生病，他們兩人真的很配！」

「他們要是能在一起該多好。」

「馳心好搞笑啊，他不看潮汐表就帶雲似綿抓螃蟹去了，能抓到個鬼啊。」

35

忽然，視頻中的場景切換到了醫院。

氣氛凝重了起來。

那是我終究支撐不住倒下的身體。

視頻中記錄了我與病魔作鬥爭的過程。

他們看著我一日比一日蒼白的面容, 和一天比一天少的頭發落淚。

「我要為我曾經罵過雲似綿而道歉，從今天起我再也不會隻聽一面之詞了，我蠢爆了。」

「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雲似綿看到那些罵她的話，該有多傷心啊。」

「我也要向她道歉，林朝陽那個狗東西帶我節奏。」

人S之後，整個世界都開始愛你。

36

視頻的最後, 是我向眾人告別的時刻。

他們見我戴著假發, 很多已經泣不成聲。

「大家好啊, 我可能是最後一次拍視頻了。」

「上天給我遊戲人間的時間有些短, 我要下線了。」

「我的二十多年, 被拋棄、被打擊，但幸運的是，我也總能遇到很多愛我的人。」

「奶奶, 你一定要長命百歲，下輩子換我給你買糖吃。」

「我的朋友們, 請原諒我什麼都沒有告訴你們，我不想你們為我哭, 我的朋友們都太善良了, 我希望你們每天都能過得開心快樂。」

「馳心是我在這個世界交到的最後一個朋友, 他人真的真的很好。」

鏡頭外突然插了一句：「我是被發好人卡了嗎？」

我失笑。

「馳心雖然是一個被傷了心的男人, 但他也是個超好的男人，大家抓緊哦。」

我在視頻中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真的，我哭S, 雲似綿也太善良了，還不忘替所有人著想。」

「嗚嗚嗚嗚嗚嗚。」

尾聲，我在視頻中祝願所有人都能健健康康。

這是我最大的心願。

「小果, 姐姐來陪你了。」

視頻結束，所有人都哭腫了雙眼。

37

後來, 馳心在我的墳前, 絮絮叨叨了好久。

他說網友們把林朝陽和他的劈腿對象扒出來了。

不僅僅是徐若瑤。

好幾個女生都紛紛站出來。

把林朝陽錘得SS的, 讓他再也不能吃媒體這碗飯了。

他還說他去看了奶奶，老人家身子骨挺好的, 就是太想你了。

他按照我的請求，每隔一段時間，便給奶奶發一封信。

奶奶不大識字, 信中隻有我拍的照片，她看見我的照片，就很滿足了。

馳心還把他做的貝殼風鈴帶了過來, 掛在我的墓碑上。

「阿綿，你聽, 這是風吹海浪的聲音。」

他忍了又忍，終究還是在我的墓前落下了淚。

38

馳心走後，林朝陽來了一趟。

他在我的墓前懺悔, 他不敢來見我, 又忍不住想來看看我。

他說他錯得離譜。

他說，他很後悔。

他不知道那時的我生了病，沒有在我人生最後的時刻陪在我身邊。

他說上天在懲罰他。

因為他做錯了一件事，就永遠地失去了我。

他想祈求我的原諒, 卻隻摸到了一片冰冷的墓碑。

「綿綿，原諒我。」

沒有人回答他，隻有風吹起貝殼風鈴的聲音。

叮鈴……叮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