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徐知，你在幹什麼？」小劉放下槍，焦急地看著我：「你不可以這樣。」

「我在報紙上看過你，你叫小瑤是吧。」我蒙上小劉的眼睛，看向那個毀容的少女。

「你走吧。」我把外套遞給湿漉漉的女孩：「去找張笑，她能護你。」

「知道她是誰嗎？」

女孩點點頭：「通緝犯。」

「知道去哪裡找她嗎？」

女孩搖頭。

我摸了摸她的頭：「罷了，你不用找她了，她來找你了。」

我抬頭看了看樹梢上的人影：「張笑，別看戲了，交給你了。」

張笑蒼白的面容緩緩從黑暗中顯現：「你不走嗎？你不走，會倒霉的哦。」

遠處晃動的光影越來越近，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我不能走，我還有事要做。」

07

我被帶回了研究所，關在了一個密不透風的牢房，我的特殊能力也被知道，等待我的會是什麼，我也不知曉。

我隻想帶媽媽回家。

透過巨大的透明牆壁，我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賈呂仁，他穿著寬大的純白衣服，蹣跚地走著，背上還貼著編碼。

「怎麼，好奇嗎？」賈博士的聲音從監控傳來。

「他是我的養子，發了瘋想當要力量，自願參加試驗，他切斷了生殖器，注射雌性激素，始終無法成功獲得能量。」

「我們就有了一個猜想，是不是擁有子宮，才是獲得力量的先決條件。」

「所以呢？」我覺得有些惡心。

賈博士惋惜極了：「他被移植了子宮，沒有用，還是沒有獲得力量的跡象。」

「所以，我們打算做一個更好的實驗，你還有生育能力，我們打算和你進行生育行為，看看是否能誕下變異的後代。」

空氣中霎時彌漫起白色煙霧，我感到四肢漸漸乏力，機械鎖捆綁住我的四肢，牆面朝兩側打開。

賈博士的腳步靠近：「我就勉為其難地親自參與這個實驗好了。」

他打了個響指：「關閉攝像頭。」

攝像頭的紅燈熄滅，緊接著，是抽開皮帶的聲音。

他的手像一條毒蛇竄進我的衣領，肌膚摩擦帶來的觸感讓我感到顫慄、想吐。

突然，我的腹部傳來詭異的蠕動，肚臍擴張，伸出觸手。

他被觸手禁錮，無法動彈：「這是什麼！」

「這是什麼！」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叫聲悽厲，但是被隔絕在這個小天地裡。

「你不是要孕育我的孩子嗎？」我的觸手撥開他的肚臍，將滿是硬殼的子宮塞進去，他用盡力氣捶打子宮，但是堅硬的外殼讓他傷橫累累。

「成為孕育我孩子的養分吧。」

我看著他從驚恐、憤怒到絕望，深埋我內心的東西破土而出。

子宮寄居在他的身體裡，瘋狂的吸取營養，他的身體漸漸幹癟縮小，不知過了多久，子宮膨脹到真人大小，我好像聽到了嬰兒的啼哭聲。

大門也轟然倒塌，張笑出現在我面前，她身後站著小瑤，小瑤懷裡抱著李招娣枯萎的屍體。

張笑這次看向我的眼神不再充滿戲謔，而是帶著敬畏：「我將李招娣帶來了。」

李招娣被放入子宮中，她的面容逐漸豐盈，充溢血色，她漸漸鮮活，慢慢被子宮再次分娩，我鏈接了她，她正在感受劇烈的疼痛，這疼痛來自李招娣，被重新孕育的孩子，會感受到分娩的疼痛。

疼痛，是將我們相連的臍帶。

嬰兒的啼哭聲真實地在我耳畔響起，李招娣睜開眼睛。

「我？」

「還活著？」

我將賈博士身上的衣服扒下來給她：「你不再叫招娣了。」

「你的血脈是嶄新的。」

「你想叫什麼？」

李招娣眼眶含淚：「我叫，我叫，李欣榮。」

子宮回到我的腹腔，我感到了深入靈魂的疲憊。

「你們怎麼找到牢房的。」

張笑指著賈呂仁：「那個小子帶我們來的。」

賈呂仁看著賈博士的屍體，沙啞的聲音帶著病態的痴狂：「他S了，他終於S了，哈哈哈，哈哈哈。」

笑著笑著，賈呂仁淚如雨下：「他是我的繼父。」

「他在我八歲的時候，當著我母親的面猥褻我、侵犯我，我的母親崩潰，成日瘋瘋癲癲，他佔有了我母親的財產。」

「我太弱了，我實在太弱了，我就想獲得力量，被他發現我藏了隕石，他就讓我成為實驗品。」

「我不想再被欺負了，我不想！」

我走上前，扶起他，卻意外感受到熟悉的氣息。

我仔細辨別，一瞬間被巨大的悲傷裹挾，幾乎發不出聲音：「植入你身體的子宮，是誰的？」

「是誰的？」

「帶我去實驗室。」

「立刻！」

實驗室的福爾馬林裡，泡著我母親殘破的屍體，我顫顫巍巍拉下簾子，無數的玻璃罐整齊排列，圍剿小隊的隊員們寂靜地被儲存在罐子裡。

張笑小心翼翼地看著我：「她們身體都是殘破的，無法重新孕育。」

賈博士的承諾孩回蕩在耳畔：「我會讓你和你們的家人獲得自由。」

「你的母親會很開心。」

「呵呵。」我笑了出聲。

「哈哈哈哈哈哈。」

「自由？什麼自由？」

「為什麼全部S掉。」

我們把這些屍體一個一個送到親人的手上，最後我帶母親回了家。

母親變強壯後，父親酗酒的酒瓶子已經被打掃幹淨，取而代之的是綻放鮮花的花盆，泛黃破舊的窗簾也被母親換成了輕盈的白色，微風吹拂，窗簾張開擁抱，將我摟在懷中。

冰箱李還放著母親包餃子的餡料，擀好的餃子皮，她離開家的那天，一定是打算給我包餃子吃。

「媽媽。」我掩面嚎啕，淚水順著我的指縫，一滴一滴，滴落在擦拭的光亮的地板上。

我回不了頭了。 

窗外淅淅瀝瀝下起了雨，驚雷閃爍，照亮了無數在雨中的面容，窗外整整齊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被壓迫的她們，失去親人的她們。

存在，必須分強弱嗎？

我回不了頭了。

我們，回不了頭了。  

08

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放安全區。

這並不容易，因為一種激素已經從變異的女性身體中提取出來，可以短暫提高體能，再加上一些重型武器，我們的道路困難重重。

夜晚，整個世界都是寂靜的，大家肅穆地站立，等待著賈呂仁的信號，他已經憑借身份卡進入安全區。

一點星光沸騰著劃破天空，信號彈炸響。

「上。」

我們立刻按照計劃行動。

突然間，整個安全區亮如白晝，警報聲怒吼，無數黑洞洞的槍口對準我們，我們被全副武裝的士兵團團包圍。

賈呂仁從人群中走出：「對不住了。」

「你們一次次被壓迫，竟然還會心懷同情與信任，這麼愚蠢，不如成為有價值的研究品，把力量給我最好。」

他看向我的眼神露出和他繼父一樣的貪婪：「移植普通的子宮是沒用，但你的有用。」

「你雖然沒有什麼攻擊性，但可以孕育，可以精神鏈接。」

「你才是本源。」

張笑從安全區的屋頂出現，第二枚信號彈響起。

我退後一步，我的戰友們立刻將我包圍在中心：「你沒發現我們少人了嗎？」

「還有，賈呂仁，你知道你帶什麼進安全區了嗎？僅僅是信號彈嗎？」

「裡面有隕石碎片，你進入安全區燃放信號彈的同時，安全區內的變異已經開始發生了。」

賈呂仁大驚, 立刻轉身, 安全區紅光閃爍。

在眾人的保護下，我用意念鏈接了安全區內已經發生變異的女性：【開門。】

一扇扇門打開，熊熊火光中, 走出無數身影。

太陽從山巒騰躍而出，耀眼的光芒射向整個大地。

戰爭，開始了。

槍聲像狂風暴雨一樣響著，大地震顫著。 

安全區被攻陷。

我們進入安全區，李新榮格外激動，她的妹妹就在這裡, 她終於可以拯救自己的妹妹了, 她的妹妹已經誕下孩子, 正在育嬰室。

育嬰室裡一排排滿是新誕生的嬰兒，啼哭聲不絕於耳。

「妹妹！我來接你了。」李新榮終於在角落找到了朝思暮想的妹妹。

妹妹渾身顫抖著，緊緊摟著自己的孩子：「別靠近我！我已經報警了，上面已經知道了你們攻佔安全區！」

「不想有麻煩就快點離開！我不和你們走！」

話音剛落，本來放著育嬰節目的屏幕閃爍不停：【通緝犯 徐知】 

【危險 危險】

「為什麼？和我們建立新世界不好嗎？」我冷冷看著她。

她眼眶微紅，眼裡的淚反射著細碎的光：「因為，我的兒子, 他不會生活在你們的世界。」

我如今已經沒法評判這個世界的對錯，我隻能根據我的經歷我的痛苦去解決一切。

我猶豫過, 善良過，相信過, 但我發現, 哪怕擁有了力量，女性的困境永存。

也許我的鬥爭太偏激了，可是不鬥爭, 我們甚至會變得沒有資格發動鬥爭。

我不再疑遲，也沒有挽留：「你留下吧。」

我們身後傳來激烈的槍聲，援兵這麼快就來了。

「滴滴」

一輛大巴車撞破本就殘破的牆壁，車窗拉下, 售票員大媽叼著煙：「今天我當司機，上車。」

09

「知知！你醒了！」

我睜開眼，我還躺在家中的地板上，媽媽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隻是雙手合十：「老天保佑, 老天保佑。」

媽媽還在我耳畔喋喋不休：「媽媽再也不會讓你受傷。是媽媽懦弱，媽媽再也不會了。」

怎麼回事，難道一切隻是我被砸昏後的一場夢？

不, 不是！

屋子裡沒有酒瓶子，窗簾是白色的！

我想起來了, 我, 我【鏈接】到了母親殘留的精神。

房間突然變得昏暗，媽媽的臉也開始模糊，她嘆了口氣：「知知, 媽走了, 媽媽給你包了餃子，要記得吃啊。」

「要勇敢，一定要勇敢啊。」

一瞬間, 【鏈接】產生的景象消失。

冰箱裡的餡料空了，桌上擺著一盤剛包好的餃子。

張笑推門而入：「最後的告別結束了嗎，我們該走了。」

又有新的路要走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