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黑得像鍋底一樣。

我百思不得其解。

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

最開始時，我也為他對沈盈盈好爭風吃醋，他說我捕風捉影，不可理喻。

說他將來的妻子一定不能像我這樣。

可陰差陽錯，偏偏就是我。

還好，現在糾正了這個錯誤。

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他不知該說什麼。

我對他的少夫心事並無興趣，拍拍屁股出了門。

與他擦身而過時，他下意識來抓我的手，卻抓了個空。

我腳步飛快，假裝沒有注意到。

第一日。

我去看了荷葉十裡，清風拂水。

第二日。

我去看了山腰落日，雁背斜陽。

今日。

邵淳行和沈盈盈成親前最後一日。

我完成任務前最後一日。

我路過了首飾鋪子，瞧見了一根碧玉瑪瑙簪子。

恍惚間，我想起，我也曾經有過。

不，準確來說，是小翠有過。

是她珍愛的簪子。

是她宮外的未婚夫贈予她的，說等她出宮，他們就成親。

可後來，為了在宮中生存，我不得已將它換作了銀子。

我曾問過系統，小翠是怎麼S的。

系統說，是皇後和貴妃娘娘宮鬥，她被當做了馬前卒。

神仙鬥法，殃及凡人。

小翠進宮後，沒過幾年，那未婚夫就另娶了旁人。

若是我，定要罵上幾句負心漢。

但小翠，隻道，他一定有苦衷。

她的日子依舊，仿佛半點沒受影響。

可沒多久，她就自請做了貴妃的炮灰工具，得的銀錢都給了宮外的老母和弟弟。

她期盼過與未婚夫白首不離。

未婚夫另娶他人後。

她又盼自己能自由。

最後，她躺在了冰冷的皇宮裡。

到頭來，連葬於山野湖泊的願望，都未曾實現。

她一S，我就來了。

我走進了首飾鋪子裡，問了那簪子的價格。

也許冥冥之中天注定。

竟和我身上剩下的銀兩分文不差。

「我要了。」

掌櫃將簪子放到我面前。

我正要掏錢，就見一隻纖纖玉手伸了過來。

「阿邵，我戴這個好看嗎？」

沈盈盈的聲音又嬌又軟，格外惹人憐惜。

她本是活潑明豔的性子，重生一回，變得穩重了許多，更添一抹韻味。

她蒙著面紗，做了偽裝。

婚前不宜見，想來沈盈盈是偷偷溜出來的。

「郡主，你戴什麼都好看。」

邵淳行的眼神始終在沈盈盈身上，滿是寵溺，以至於沒看到近在咫尺的我。

「你怎麼還叫我郡主啊！不是和你說過好多遍了嗎！」

邵淳行臉漲紅了，片刻後才小聲喚了句「盈盈」。

溫柔繾綣，盈滿愛意。

這般恩愛的樣子，哪有在我面前表現出來那般不情不願？

有旁邊的婦人瞧見，羨慕道：「好生恩愛的夫妻。」

沈盈盈臉一紅，埋頭進邵淳行的臂彎裡。

邵淳行嘴角不自覺地揚起，親手為她戴上那根碧玉瑪瑙簪。

卻在那一刻，邵淳行和我對上了眼——

剎那間。

簪子落地。

碎成了兩截。

17

邵淳行臉上的笑容完全僵住了。

我心裡有些惱火。

好好一根簪子，就這麼斷了。

見我面色不好看，邵淳行微微一愣：

「阿鈺，你是在吃醋嗎？」

他眉眼一彎，似是十分高興。

我沒有理會他，撿起簪子問掌櫃還能不能修。

得到了遺憾的回答。

邵淳行看向我道：「你再看看別的吧，這根我會賠給店家的。」

我搖了搖頭，和掌櫃還了個極低的價格，將簪子收入囊中。

沈盈盈突然開口。

「姐姐若是真這麼喜歡，阿邵前幾日還送過我一支紅玉簪子……」

邵淳行眼神中閃過尷尬。

我這才想起，他似乎從未送過什麼首飾給我。

以前在宮裡，是沒條件。

現在在這裡，應是覺得我不配吧。

我又不像沈盈盈，是個嬌養大小姐。

我該生氣的，或是吃醋，或是傷心。

可明日我就要離職了。

我實在有點懶得幹，懶得與沈盈盈再演什麼明爭暗鬥。

「不用，郡主客氣了。」

「你們慢慢逛，我先走了。」

我行了個禮，走得飛快。

未瞧見邵淳行想要追上來，但被沈盈盈牢牢抓住了。

18

今夜。

繁星點點。

我看了許久的星星。

系統閃亮登場。

「宿主，寅時反派去接親時，時空通道就將開啟！」

我SS克制住大笑的衝動。

「屆時，還請宿主舍棄掉這具肉身。」

「好。」

如何來，當如何走。

我早知今日。

我將斷簪剩下一半插於發間。

今夜無眠。

接近寅時。

邵淳行突然來了。

「阿鈺，今日的事……」

他已經換好了一身喜服。

比與我成親時華麗得多。

他似乎想和我說些什麼，可又發現無話可說。

他與沈盈盈本就是未婚夫妻，即便現在還與她沒那麼親密，還在說著愛我。

可他們定然會走到親密無間的那一步。

這是個三妻四妾尋常的時代，他本就不用為我守身如玉。

可他覺得，他該和我說些什麼，不然，會後悔的。

他眉眼英俊依舊。

仍是我最心動的模樣。

可此刻再看，心中已無一點波瀾。

這八年，並非彈指光陰。

與我而言，是真真切切的八年。

我陪伴著邵淳行從十二歲，到二十歲。

初始，我還質問系統是不是變態，我怎麼可能對比自己小這麼多的男人下手。

原本，想的是，做他的好舔狗，陪他到個三五十歲，我就解脫回去，依舊能做我的二十五歲社畜。

反正古代人也活不長。

可後來，卻在不知不覺間動了心。

許是太寂寞了。

又許是，在麻痺自己。

我愛他，所以來拯救他。

這樣，無聊又可怖的日子，方才好過點。

時間久了，我已分不清是愛還是什麼。

可當得知女主能救贖邵淳行的那一刻，驚喜難以言說。

我清晰地意識到——

我已經不愛邵淳行了。

我由衷地感謝沈盈盈。

若不是她接手邵淳行，我還要在這裡呆好久好久。

此刻，邵淳行與我四目相接。

我眼中是溫柔的笑意，卻非為他而笑，也非對他笑。

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

「阿鈺……」

外頭已經有人在催了。

我笑著對他說：「快去吧，邵淳行。」

你的女主在等你。

而我。

新公司的老板在等我。

19 結局

洶湧江水映入眼簾。

千年後，人擠著人的觀潮之地，此刻了無人煙。

還未探出頭的太陽已將光輝灑在了江面上。

我看到了希望的光芒，自由的光亮。

「系統，我可以選擇自己的S法對嗎？」

系統道：「是的，時間一到，宿主靈魂自動脫離。」

「肉身將會在同一刻S亡。」

我本想躺在邵淳行家裡S，再惡心他一回。

借此報復他之前一直在惡心我。

但思來想去，沒有必要。

小翠想看大山大河，我也不想被困在那高牆之內。

江水滔滔。

天地無邊。

廬山煙雨，浙江潮。

未至千般恨不消。

我回望了一眼遙遠的地方。

接親的隊伍，敲鑼打鼓，好不熱鬧。

邵淳行坐在高頭大馬上，氣宇軒昂。

不像我倆成親之時，兩個人躲在小院裡，草草拜了天地。

八年浮生，今日愛恨皆散。

自由就在眼前。

我的自由。

小翠的自由。

在最後那一刻。

遠遠地，邵淳行望了過來——

我迎江水，一躍而下。

江上春信來，今日方知——

我是我。

正文完。

番外：社畜。

我提瑪莎拉蒂 MC20 那天，系統突然出現了。

「嘖。」

大好的日子。

真是煞風景。

我道：「十年不見，有何貴幹？」

我的秘書小劉還在那邊喊：「陳總, 笑一下！」

我習慣性露出八顆牙。

相機記錄下這一刻的美好。

系統沉默三秒後道：「……看來這些年你過得不錯。」

當然不錯。

我可是天選社畜，究極奴隸體質。

這些年已經做到了社畜天花板。

再往上就要靠點別的手段了。

說話間，小劉已經小跑步過來給我看照片了。

188 的個子硬生生彎到了和 165 的我平視。

「陳姐, 你看看我拍得好不好？」

他說話時靠得我極近, 清新的男士香水味鑽進了我的鼻孔。

若說邵淳行的臉有十分的話, 小劉也有八分。

雖然差了些, 但勝在服務態度、年齡，還有數量。

對，不止小劉。

我還有小王、小趙、小張、小錢……

我已經不記得邵淳行具體長啥樣了。

系統打斷了我回憶，道：「邵淳行瘋了，他用全部和我交換了和你在一起。」

我猛地瞪大了眼睛, 一把推開還在勾引我的小劉。

「我不接受！」

我快步走進了 VIP 休息室，將小劉等一行人關在了外頭。

休息室裡。

系統冷冷地說道：「你沒有拒絕的權利, 你之前的任務後續出現了問題。」

「我都已經離職了，不, 離開了, 關我什麼事！」

系統道：「你的任務是讓邵淳行有個好結局，你並沒有做到。」

我氣得手抖，指甲掐進了真皮沙發裡。

我深呼吸了兩口。

系統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拯救邵淳行任務，就像修路, 我經辦的修建工程，後續追責找我，其實也說得過去。

但我不認。

邵淳行不是路, 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我沒辦法保證邵淳行的「道路質量」, 他是不可控的。

系統似乎已經抓住了我的把柄, 得意洋洋道, 它很快就把邵淳行傳送過來。

「我檢測了你附近的男性，有位老錢家族的幺子，全身器官幾乎都換了一遍了, 還沒康復，再過幾天就要S了, 到時候就讓邵淳行附身在他身上。」

「他那麼喜歡你，你正好卡在職業瓶頸期，有他幫助, 兩全其美。」

呵，它倒是貼心。

我當初成了宮女小翠。

現在邵淳行居然要成頂級富 n 代。

「我要投訴。」我說。

還在絮絮叨叨說著自己安排的系統，突然停住了。

既然是任務, 是工作的一種，必然有相應的機制。

「我要見你的經理。」

系統沉默了片刻後道：「宿主, 你有什麼問題可以和我溝通。」

「我要見你的經理。」

「宿主, 請你理解我的工作內容……」

「我要見你的經理。」

「……」

系統安靜許久後，道：「門外不遠處有隻流浪狗，行不行？」

「算我求你。」

「……行。」

但系統要求我不能趕走邵淳行, 不然不算在一起。

「被抓走和我沒關系吧？」我問道。

系統說：「不算，隻要不是你或者你指使別人報的警。」

我勉強接受。

當然我也可以選擇不接受，繼續和系統硬剛下去。

但我的時間很寶貴，不想浪費在這件事情上。

我走出 VIP 室, 從一臉懵的小劉手裡拿過車鑰匙。

瑪莎拉蒂引擎轟鳴。

後頭跟著一隻流浪狗。

之後一個月，邵淳行在我住的高檔小區一邊東躲西藏，一邊撿垃圾吃。

為什麼隻有一個月呢？

因為在我帶回這個月第六個男友過夜後的第二天。

他一頭撞S在了大樓的大理石外牆上。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