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了咽口水,聲音有點打顫,
「我其實……我其實生病了。我情緒偏執,口不擇言,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不是有意要傷害你的。」
我說的是實話。
雖然病情已經穩定了。
可偶爾還是會失控。
就像那晚在時家老宅,我就是失了控才對管家吼的。
我以為時砚會驚訝。
卻不想他冷嗤了聲。
回眸。
他盯著我的臉,眼神嘲諷,
「如果不是因為你生病,你憑什麼覺得,我時砚,會委曲求全地待在你身邊?」
他說完,甩開我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
我手忙不迭地垂落,滿心震驚。
他竟然……都知道?
33
時砚還是沒有回家。
他隻是讓司機把我送回去。
可從那天之後,他就開始躲著我。
34
這天,我無意間路過一家鍾表店。
門口櫥窗裡放了一款復古的石英表,簡約又大氣。
我一眼就看中了。
我覺得它很適合時砚。
在一起這麼久,我還沒送過他禮物。
不如,買來送給他。
可當我拿著表來到公司找他時,卻得知他兩個小時前,在會議室暈倒,被送往醫院。
35
時砚胃出血。
我趕到病房時,他剛做完手術,還睡著。
36
深夜。
時砚術後突發高燒。
打了退燒針,可體溫還是降不下去。
身體開始有抽搐的趨勢。
醫生說退燒藥不能過量,他本身就有心髒病,怕引起身體不適。可又擔心這樣下去,人會燒壞。
醫生最後建議,物理降溫。
我就一盆盆地換溫水,不停地給他擦身體。
他因為高燒,身體冷得發抖。
我幹脆上床,緊緊抱著他,給他取暖。
等他好一些後。
我再繼續用溫水替他降溫。
來來回回。
反反復復。
一直到天蒙蒙亮。
他的體溫才有下降的趨勢。
我看著躺在床上,面無血色的時砚。
第一次覺得,他原來也這樣脆弱。
也不知道是因為難受還是別的,就連昏迷中的他,眉頭都是緊皺的。
我抬起手。
指尖輕觸他的眉頭,想幫他撫平。
可他卻一激靈。
別過臉去。
我的手僵在半空中,落也不是,放也不是。
我忽然很想哭。
低下頭。
我吸了吸鼻子,把眼淚強憋回去。
後來。
時砚退燒了。
我累得趴在床邊睡著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是護士過來量體溫把我吵醒的。
睜開眼時,才發現時砚已經醒了。
他臉色還是很不好,但比昨晚強多了。
看著我時,眼神實在算不上溫柔。
我因為高興而彎起的唇角,一點點壓下去,突然就笑不出來了。
護士從時砚腋下取過體溫計。
「挺好,不燒了。」
她將體溫計收好,對時砚笑說:
「昨晚你高燒不退,可把你女朋友嚇壞了。她真是忙了一整夜,不停地給你物理退燒。你可真幸福,找了這麼個愛你的女朋友。」
時砚扯了扯嘴角,「是嗎?」
他看著我,目光意味不明,「是挺幸福的。」
我知道他在挖苦我。
我雙手揪著衣角,低下頭,心裡有些難過。
37
等到時砚助理來了,我才準備離開。
可能是昨晚太累,又沒休息好。
在起身的一瞬,我眼前天旋地轉,差點沒站住。
是時砚。
他伸手扶住我胳膊。
助理也趕緊上來扶我,「江小姐,你沒事吧?」
「聽他們說,你昨晚一夜沒合眼,還是趕緊回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
「好。」
我輕聲應。
同時又忍不住看向時砚。
他攥在我胳膊上的手,微微用力。
又松開。
「讓司機送江小姐回去。」
助理點頭,「好,我馬上打電話。」
臨走前,我對時砚說:「你好好養身體,別太逞強了。我回去收拾下,晚點來看你。」
他閉著眼,沒說話。
但也沒拒絕。
38
我在網上查了很多關於胃出血的資料。
開始照著食譜,一日三餐,親自給時砚做飯。
也因此,醫院的人給我起了個外號,三好女友。
可隻有我知道。
受之有愧。
39
時砚對我還是愛答不理。
但又好像沒那麼排斥我照顧他了。
40
轉眼間,時砚已經在醫院住了小半個月。
出院這天。
助理去辦手續。
我陪在時砚身邊。
他做過心髒手術。
眼下,雖然身體已無大礙,可走起路來還是有些喘。
我主動挽住他胳膊。
他看了我一眼,終是沒有拒絕。
助理說車就等在門口。
我扶著他從電梯出來,一路往外去。
剛走到門口。
突然衝出來一個持刀的男人。
我眼看著那刀刺了過來,根本來不及躲,本能地轉身,一把將時砚抱住。
那刀重重地劃在我胳膊上。
疼得我呲牙咧嘴。
「江禾!」
時砚失聲喊我,架住我發軟的身體。
持刀男子就像瘋了一樣,情緒非常激動,又朝我們旁邊的人砍去,連著砍傷了好幾個人。
原本秩然有序的醫院大廳,頓時慌亂成一團。
大家開始四處奔逃,生怕被誤傷。
那男人像S紅了眼,到處追著人砍,還一邊大喊:
「我媽S了!是你們醫院害S了她!我要跟你們拼命!誰也別想好!」
最後是保安趕到,合力才將他制服。
41
處理好傷口後,我從診室出來。
時砚就坐在門口的椅子上。
他沉著臉,看我的眼神是惱怒的。
助理站在他旁邊,主動問我:「江小姐,你還好嗎?」
我點點頭,「沒事,皮外傷。」
助理又看了眼時砚,小心翼翼道:「時總,我去車上等你們。」
直到助理走遠。
時砚也沒開口。
我猶豫著走上前,「我們……走吧。」
「你是瘋了嗎?!」
時砚突然衝我吼:「你知不知道剛才有多危險?萬一砍傷的不是胳膊,是別的呢?你還要不要命!」
我咬唇,小聲說:「我當時……沒想那麼多。」
「我就是……」
「就是怕你受傷。」
時砚卻像是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你到底是怕我受傷?還是怕我S了,這顆心髒就沒了。」
他的話像石頭一樣砸在我心口。
我突然有點喘不上氣。
我看著他,張了張嘴,卻不知所言。
我還以為。
經過這些天的相處。
他多多少少會明白一些我的心意。
原來。
他還是這樣認為的。
我心裡湧上一陣委屈,眼睛酸澀。
時砚從椅子上站起來,冷笑著望向我,「你怎麼不說話了?還是被戳中心聲,無話可說?」
淚水糊了我的眼。
我趕緊低下頭,不想讓他看見。
見時砚要走。
我跟上去,扯住他的袖口,壓著聲音道:「你別……別丟下我一個人……行嗎?」
時砚站在那,半天沒動。
我也不敢抬頭看他。
我害怕他那種薄涼疏離的眼神。
一陣沉默後。
我扯在他袖口的手,松了松,一點點往下滑。
指尖脫離袖口的一剎。
我的手,又突然被他反手抓住。
然後。
他帶著我,一起離開。
42
時砚還是沒有回家住。
但他助理會每天提醒我去醫院換藥。
我知道。
是他吩咐的。
43
我以前特別喜歡把自己關在屋裡。
拉上所有的窗簾。
找一處牆角,一坐就是一整夜。
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
我的情緒越來越穩定了。
我又開始喜歡陽光了。
我會在每天早上主動打開窗簾,呼吸窗外的新鮮空氣。
下班回來的路上。
我也會買束鮮花,回來插在瓶裡。
我漸漸地愛上了做飯。
尤其是給時砚做飯。
我每天樂此不疲地往他公司送飯。
偶爾能見到他。
偶爾他不在。
但沒關系。
時間久了,他總會感覺到,我是真心的。
44
這天,我做好飯,剛要去送。
就收到了時砚發來的微信,他說有急事,要出差,讓我不要去公司了。
我回:「一路平安。」
我能感覺到。
他對我的態度,也在一點點發生變化。
可真好。
45
在他出差這段時間。
我開始頻頻給他發微信,分享我的生活。
我會在回家路上,拍日落的照片給他看。
會在做好飯後,告訴他我又吃了什麼。
會在看到有趣的視頻時,分享給他。
還會在深夜。
摸著他的枕頭。
問他:「時砚,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後半夜才回復我。
「快了。」
46
就快到全省的芭蕾舞比賽了。
秦博問我:「這可是你第一次代表舞團去參加比賽,時砚不來看嗎?」
我正做拉伸,轉了個身,沒搭理他。
秦博又顛顛追到這邊問:「你們還沒和好啊?這都多久了?你該不會被甩了吧!」
我刀他一眼,「閉嘴。」
秦博努努嘴,「不是我說你,這男人也是要哄的。像時砚這種典型的鑽石王老五,一堆女人盯著呢,你別不上心。」
「你聽我的,去買套性感的小睡裙,給他來段勾魂的舞蹈,保準他舉手投降。」
我翻了個白眼。
秦博一直在旁邊叨叨。
可我卻沒心思再聽。
我也想知道,時砚會不會來看我演出?
47
這天中午。
我收到了時砚的微信。
他說那邊的工作已經結束了,今晚八點的飛機。
我抱著手機,站在窗邊傻笑。
秦博還以為我瘋了。
我跟助理私下要了航班號,想去機場接他,給他一個驚喜。
Ṱü⁼以前,都是他等我。
這次,換我等他。
48
我請了半天假。
特意跑回家精心打扮一番。
早早就去了機場。
等在他們那趟航班的出站口。
跟一堆等著接機的人,站在一起。
我還特意擠在最前面。
生怕時砚出來看不見我。
我反復看著時間,還有二十分鍾,飛機就落地了,竟還覺得有點緊張。
我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服。
驀地,右眼皮跳了下。
然後。
一下又一下,跳個不停。
我抬手壓住右眼皮,莫名心慌。
沒一會兒。
機場的廣播響起。
說時砚他們乘坐的這趟航班因天氣原因延誤,具體落地時間待定。
天氣原因?
我連忙掏出手機,想上網查天氣預報。
可才打開屏幕,就看見一條實時新聞彈出來。
就在這趟航班路過的城市,突然刮起強風,導致很多航班都延誤了。
我心口一窒。
用力攥緊手機,指節泛白。
坐過飛機的人都知道,飛機最怕遇到強風。
旁邊一起接機的人也開始紛紛躁動。ẗųₒ
在飛機上坐著的人,都是他們的親人,愛人,朋友。
此時此刻,他們的心跟我一樣焦躁不安。
我跟著他們去到服務臺。
工作人員一開始還笑著安慰我們,一定沒事。
可半個小時過去了。
仍然沒有關於航班任何消息傳來。
有個別家屬開始鬧了,他們怕影響到其他乘客,就把我們帶到了單獨的貴賓室。
在家屬們不斷的逼問下。
他們才松口。
說那趟航班在十分鍾前與地面失聯了。
他們讓我們不要著急,塔臺正在努力聯系。
可場面還是一度失控。
有人跪地大哭。
有人急得跳腳。
有人暈了過去。
我雙膝一軟,手扶著牆,才勉強沒倒下。
49
接下來的每分每秒。
對在場的每一個人來說,都備受煎熬。
他們有人開始跪地祈禱。
我坐在一處角落的椅子上,渾身隱隱開始發抖,冰涼的雙手緊緊交握,雙肘抵在膝上,低垂著頭,頓覺錐心刺骨。
腦海中不停閃現著與時砚相處的一幕幕。